“平靓正”的深圳莲塘成香港银发族新“耆英之城”丨深圳消费新观察

  特意染黑了头发扮靓的朱师奶紧紧捏着身旁人的手，在汹涌的人潮中兴致勃勃地对在节假日初次北上消费的女儿介绍着莲塘口岸：“同樣嘅嘢，價錢得香港嘅一半，真係平靓正！”

  肩背五颜六色的双肩包、身穿色彩斑斓的防晒服、帽子口罩武装严密、小推车紧握在手……每天早上7点起，从莲塘口岸到地铁站，香港银发族组成了一支北上的大军，目标是仙湖路站附近的肉菜市场。

  他们乘坐香港专门开通的B7、B8公交线而来，菜市场、各类地方特色餐厅、按摩店、美容美发店、眼镜店、口腔门诊是他们的目的地。

  莲塘口岸本不是深圳最繁忙的口岸，初期预计每日承载过境旅客数为3万人。但如今，这个深港间最年轻的陆路口岸今年内已8次刷新单日客流量纪录，峰值达10.02万人次，为口岸设计流量的3.3倍。

  据莲塘边检站客流大数据监测，截至端午节首日14时，共查验出入境人员4.2万人次，较2023年端午节假期首日增加108%。

  “半城莲花半城塘，半城古街半城墙，半城佛道半城儒，半城文化半城香。”位于罗湖区东南角，梧桐山脚下的莲塘古城曾经是战争时期的关键联络点，见证了金戈铁马的历史。

  现在的莲塘是一片地地道道的安逸老城区。这里的房屋普遍不高，建设年代已久，沿途建筑物的墙壁上青痕斑驳，保持着岭南文化独有的宁静与从容，在深圳和罗湖区内都是“不起眼”的区域。

  2020年，莲塘口岸的大门缓缓开启。矗立在岁月长河中的守望者有了新的职位，虽暂时因外部原因在极短的时间内没有太多变化，但当时间来到2023年8月，新的变数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给这片土地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革。

  随着香港开通至莲塘口岸的B7、B8路城巴，莲塘口岸附近便宜的蔬菜和烧腊、便捷成熟的生活配套、味道正宗的特色餐饮突然吸引了大批港人北上。2023年10月，莲塘口岸通关人数环比增加42.1%，增至83万人次以上。

  “你唔唔使坐低一阵？”森照肉菜市场边三津包子店的师傅热情地掏出一把塑料椅，邀请一位满头红发、身着绿裳的香港时髦师奶坐一坐。她微笑着摆摆手，表明了自己在等待隔壁烧腊店挑选货物的老姐妹。

  港媒报道、博主分享、同伴安利……位于2号线仙湖路站与莲塘站之间的森照肉菜市场与坳下肉菜市场隔街相对，是莲塘本轮流量中“最靓的崽”，吸引了众多嗅觉敏锐的香港银发族推着小推车依据网络上的“攻略”前来探险。端午节小长假的第一天，记者来到仙湖路站附近的肉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序地穿梭，宛如忙碌而有序的蚁群。

  2023年8月仲量联行发布的“港人北上深圳活动情况”调查显示，近80%的游客都表明了自己到访深圳进行的活动包括餐饮美食。

  在琳琅满目的产品当中，烧腊是最受喜爱的硬通货。“一样的味道，价格只有香港的一半。”满载而归的阿姨翻出塑料袋里的生饺和叉烧，热情地向港媒记者介绍。采访中更有“社牛”大爷自信地带着记者走向自己的“宝藏鸡店”，推荐自己心中最好的白切鸡。

  在香港，一只烧鸭腿可以卖到98港币，但在坳下村附近，烧鸭的价格最低能够达到25元一斤，68元一只。再往深处走一走，还能够找到20元一斤的脆皮五花肉，处理完毕后线元一斤的走地鸡。

  除了口味近似外，烧腊是熟食也是它受青睐最多的原因之一。香港法例第132AK章《進口野味、肉類、家禽及蛋類規例》明确规定了禁止携带生的野味、肉类、家禽和蛋类过关，违反这一规定的个人可能面临高达5万港币的罚款以及最长6个月的监禁。

  为了让菜品达到过境要求，莲塘口岸附近的店家会提供过水蒸煮、真空包装、快递寄送等服务。面粉豆制品、粮油批发、加工食品的摊前也挤满了排队的人群。

  近几年，香港的服务颇受港人自己和外地游客吐槽，其中服务态度不好是主要槽点，而深圳的服务给了北上银发族们很大“震撼”。

  “服务好、态度好、味道好！”即使只买一包米，店主有时候也会将产品送至关口，忙不迭地说着我嚟帮你打包；即使只买十几块钱的烧味，店主也会愿意多给一包酱料和一份叉子，并且将肉切得齐齐整整；港式牛杂的熟食店铺外排起长队，店主熟练地切好、调味、送一次性碗筷、还可免费试吃，前来购买的阿伯阿嬤吃得合不拢嘴，连连竖起大拇指。

  莲塘口岸是深港最年轻的陆路口岸，初始交通条件也并不优越，没有像罗湖口岸一样联通深港两地的地铁，也没有像深圳湾口岸两地牌照汽车畅通无阻的道路。

  2023年8月13日，香港城巴B7莲塘快线以试行形式增设来往粉岭站及莲塘口岸的短途班次。同年9月1日，从上水到莲塘口岸的B8快线也延长了服务时间。

  2023年10月，莲塘口岸的人流量迎来爆发式的增长，环比增加42.1%，入境达83万人次以上，至4月已达到108万人次以上。

  从粉岭公交站坐到莲塘口岸，仅需16分钟，车费为2港币。每个晨曦微露的清早，蓄势待发的银发族全副武装，踌躇满志地排队坐上公交车，掀起“北上買餸潮”。这次，是长者的智慧走在了年轻人的前面。

  在香港和深圳政策的共同支持下，往返莲塘口岸与香港的公共交通价格实惠，方便快速，路线万人次的时段较2023年提前了 5 个多月。

  根据港铁APP，仅从上水站到罗湖站地铁这一站的费用就已达到25.7港币，香港的平均地铁票消费都在其上。类似甚至更低的价格，终点站为莲塘口岸的直通巴士能够保证买票的人都有一个舒适的座位，40港币可以从九龙塘、尖沙咀、旺角等香港中心地带一路安稳地坐到莲塘口岸。

  而通往莲塘口岸的快线月香港城巴公布的城巴莲塘快线岁或以上长者使用八达通或电子支付工具乘搭城巴蓮塘快线岁香港居民（乐悠卡）、持有效八达通的65岁或以上长者及合资格残疾人士，可享$2.0票价优惠。另外，三日/两日往返证对于成人八达通的回程票也有九二折的优惠。

  来到深圳以后，60岁及以上长者，无论户籍，都可以凭有效身份证件（如身份证、港澳台居民居住证等）走人工通道免费乘坐深圳地铁。

  在年轻而快节奏的深圳之中，香港的银发族在莲塘口岸找到了自己如鱼得水的休闲区。

  在《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公布的第五周年，深圳湾口岸的方圆2公里内是川流不息的道路，福田口岸的2公里内是星罗棋布的闹市区，而莲塘口岸的2公里内，有老店老街、公园植物园、商业城和肉菜市场。以莲塘口岸为起始点，沿着二号线站内有仙湖植物园、梧桐山、大梅沙等景点，往西转到1号线则有金光华、东门老街、万象城、KKmall，1小时经济圈里吃喝玩乐一条龙。

  莲塘口岸是粤港澳大湾区背景下深港之间首个建成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的大型跨境相互连通基础设施，也是完善深港口岸布局，实施深港跨境交通“东进东出、西进西出”战略调整的重要一环。依赖于优惠的政策和便捷的服务，作为深港间最年轻的陆路口岸，莲塘口岸从容地输送着最年长的客流。

  莲塘口岸的总建筑面积为131,101.84平方米，设计旅客通关能力为3万人次/日，交通流量为17850辆次/日。宽敞的面积意味着更通畅的服务，作为首个采用“人车直达”和 “客、货一站式通关”模式的通关口岸，莲塘口岸的通关步骤简单，效率很高，稳稳接住比设计通关量更大的“泼天富贵”。据统计，今年以来经莲塘口岸出入境人员日均达6.5万人次，较2023年日均通关人数大幅度增长63%。此外，单日出入境人员流量已先后八次破新高，5月中旬首度突破10万人次，是该口岸设计流量的3.3倍。

  “泼天富贵”之中，香港居民贡献不小。经莲塘口岸通行的香港居民达773 万人次，同比增长 273%，占客流总量的77%，特别是在复活节、佛诞节等香港公众假期节点，众多香港居民入境内地购物消费、旅游观光，多次刷新莲塘口岸各项通关流量纪录。

  （深港六大陆路口岸客流量，单位/人次，数据来源：深圳市口岸办；制图/吴佳霖）

  港人北上的热潮不止莲塘口岸。2024年3月29日，香港复活节假期首日，香港居民出境人次突破70万，其中有超过46万人次经由港深边界的6个陆路口岸进入深圳。《》在今年2月的一篇报道中写道：“厌倦了香港高昂的生活成本、糟糕的服务和有限的选择，香港人开始前往深圳购买日用品、就餐、探索新的珍珠奶茶店……”据港媒推算，这波反向“购物迁徙”的影响下，仅2023年10月港人在内地的消费额就高达36亿至46亿港元。

  莲塘口岸成为深港融合中最黑马的消费风口之时，罗湖区也出台各项措施促进商圈联动。2023年，罗湖出台实施了《罗湖区核心商圈建设行动方案（2023-2025年）》，提出未来将通过打造5大特色消费街区和N个专业消费集聚区，推动全域消费扩容提质，打造在全球具备极其重大影响力的商圈，助力罗湖创建国际消费中心核心区，提供多元化、多层次的消费体验。

  “我妈妈周一去超市看牛肉，价格是120港币。同样的一种牛肉，周三是140，周四是150，到了周五，价格已经变成了200港币。”土生土长的香港居民郑笑这样描述香港部分商品的价格变化。受美元加息影响，2022年至今美元兑换港币从7.831跌至7.81，贬值0.02，商品的价值波动加剧。

  数据显示，香港2023年全年合计基本消费物价通胀率平均为1.7%，与之对应的则是2022年香港的人均GDP同比降低2.6%。2023年深圳居民消费价格比上年同期上涨0.8%，人均地区生产总值195230.17元，比上年增长5.6%。

  一增一减之间，形成了港人北上的两大动因：Cheap（性价比） 和CPI（消费者物价指数）。

  据莲塘森照肉菜市场的工作人员介绍，即使是加上来回车费、菜品加工、过境快递费用，深圳肉菜市场平均的购买价格还是比香港街市便宜。更何况，往返深圳的肉菜市场一次，可以带走3天的菜品，还可以在这里解决一日三餐，甚至抽空在街边做个捏肩捶背。

  “节假日人更多，这些人都要买3天以上的菜带回家，价格更便宜的啦！”谈及菜市场的火爆，森照肉菜市场的工作人员笑着说。被问及为何需要去深圳购物时，大多香港市民的回答都是“更便宜”“价格只有香港的一半”。

  但北上的银发族已经拉高了市场部分商品的价格，在森照肉菜市场新装的电子屏上，目前香菜的价格是20元一斤，姜是12-13元一斤，大葱是18.2元一斤，均高于附近其他区域的价格。

  带动港人北上莲塘最后一个因素是Cantonese （粤语）。莲塘是深圳的老城区，摊贩熟练使用粤语的比例很高，对于使用普通话不熟练的香港银发老人来说这里的语言环境也更为友善。岭南文化下共同的粤语体系承载着相通的文化和身份认同。

  当使用同种语言体系的深港居民在肉菜市场里熟练地讨价还价时，居住在口岸附近的庄米向记者抱怨：“港人说话都用粤语，我们反而不太会说，摊贩对多金的港人更热情，我们没语言优势反而会队。”正说着话，狭窄的菜场道路里热热闹闹地路过一群拉着小推车的港人，小推车几乎都被塞满，漏出一两片青翠欲滴的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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